趁李清秋沉浸在記憶里松了防備，我一打招呼，饕餮趙占奎湊近他的耳畔長嗅一下, 一雙招子頓時睜圓，銅鈴一樣噗噗冒出精光，快要掉出眼眶。

饕餮聞到了李清秋身上的欲望。

這個對外界冷漠, 對人極度防備的干瘦身體里果然也有一絲味道——苦澀，苦味遠超黃連，苦得舌頭發麻, 澀味更甚青柿, 澀得牙齒發酸。

饕餮本相就是億萬欲望凝聚所化，原本只關注到浮于表面的酸甜苦辣，如今心識打開，與人類的情感聯通，一行咸的淚水從他眼中淌出，與之前的澀、酸、苦味相融。

老趙眼睛冒光，雙手伸長, 居然繞到廚具之上, 只見他雙手在灶臺上飛舞……等到李清秋恢復神志, 一碗蛋炒飯已擺在他面前。

這次的炒飯, 沒有花哨的裝盤和奢侈的配菜，只有簡簡單單的蔥花點綴，看起來并不會引起過多的食欲，然而李清秋卻看得愣神。

待到蛋炒飯吃到嘴里一刻，一股情緒猶如一股涓涓細流婉轉流動, 從李清秋的口舌，至腸胃, 透肌血，入心扉, 直將三魂七魄清洗一遍，感覺說不出的暢快！

他捧著蛋炒飯, 無聲哭泣。

饕餮也沒有往日間的快活，只是閉目垂眉，若有所思, 不多時掏出了本子，在上面記了一筆：

銷魂蛋炒飯，四分金榜題名甜，三分年幼失孤苦，兩分自強不息辣, 一分背井離鄉酸。

19

吃完蛋炒飯，李清秋揮淚告辭。

臨走前, 我讓他別把看到和感受到的這些事說出去。他默默點點頭，只是問：

「我還能來再吃蛋炒飯嗎？」

饕餮老趙扶正廚師帽，粗聲粗氣道：

「當然！你隨時來, 我隨時給你炒！」

待李清秋走后，老趙回到后廚，燒了那本所謂的古菜譜。

我在飯店大堂自斟自酌一壺黃酒, 心里嘆道：

自古人心定五感，苦時作樂難甜，喜中有淚卻甘！

-完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