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「嗯」了聲,從口袋里掏出一張資料,遞給我。
「這是對你哥哥做的精神評估。」他坐在床邊,語氣輕柔,「后面的流程就不需要你參與了,安心養病就好。」
我看著紙上哥哥的照片,旁邊精神疾病一欄中,寫著幾個大大的字眼。
【代理型孟喬森綜合征】
「代理型孟喬森綜合征,大概就是表現為護理人對被護理人的一種病態照料。」
「通常都是父母對孩子吧,會故意虛構子女患有病癥,甚至投毒惡意造成子女患病或者殘疾。」
「以此獲得絕對的控制權,并且在照顧保護子女的過程中產生某種精神快感。」
「你之前的情況......應該就是姜白焰造成的。」
我沒有說話,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了下來。
「小念......以前的事情,就不要再想了......」
他笨拙地安慰著我。
我摳著手指,渾身顫抖,努力掩藏著我的情緒。
那張精神評估報告單被我折了一角,蓋住【代理型孟喬森綜合癥】的前三個字。
【孟喬森綜合癥】
患者喜歡偽裝生病或是受傷,以此獲得他人的關注和同情,甚至于控制他人。
他們面對吃藥,打針,甚至是手術會表現出喜悅的情緒。
患者多為孩子。
17 真相
我出生起就沒有了媽媽,是哥哥將我從雪地里撿回了家。
爸爸酗酒成性,與我們唯一的交流,語言用的是皮帶。
是溫柔的哥哥照顧著我長大的。
我并不會感到不幸,因為我有哥哥,全世界最愛我的哥哥。
可我不能理解為什麼爸爸那樣對他,他卻還是要照顧醉倒在路邊的爸爸。
爸爸偷走了哥哥對我的愛。
所以在七歲那年,哥哥出去打工的時候,我跑到了爸爸的房間。
我脫下他的褲子,然后在自己的身上掐出很多很多的淤青,躺在床角,哭泣著等待哥哥回家。
那晚之后,我問哥哥,爸爸去哪里了。
哥哥說,他再也不會回來了,小念再也不會被欺負了。
我知道,哥哥從此只屬于我一個人了。
但這還不夠,哥哥待在家里的時間太少了。
所以我開始不停的發燒,感冒,過敏,呼吸困難。
每次看到哥哥焦急的將我抱在懷里,狂奔在冬日的雪地中時,我都覺得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。
但很快的,我發現又有人想要偷走哥哥給我的愛了。
那是個女人,穿著身白色的裙子,在某個夏天牽著哥哥的手回到家,笑盈盈地跟我問好。
我也對她甜甜的笑。
但我心里卻惡心的想要吐在她臉上。
那晚她沒有回家,住在了哥哥的房間。
憑什麼她能搶走哥哥!
我換上睡裙,推著輪椅沖進了哥哥的房間。
哥哥慌亂地從她身上爬下來,她用被子遮掩住身體,臉上窘迫的樣子好笑極了。
我說,哥哥,我一個人睡覺害怕,可以和你們一起睡嗎?
那晚我睡在他們中間,緊緊的抱著哥哥的手臂,裝作做了噩夢趁機踢了她好幾腳。
要是她識相點離開多好啊。
可她還是留了下來,真不要臉。
她還說我已經長大了,要教我自己洗澡。
惡心。
但我還是甜甜的笑,說謝謝姐姐。
然后在她將我抱進浴桶里的時候,掏出藏在毛巾里的剪刀狠狠扎進了手臂里。
我自己的手臂。
鮮血汩汩地往外淌著,很快染紅了整桶水。
她尖叫一聲,就來奪我的剪刀。
我松開手,任由她搶過去,然后一把抱住她的手腕,開始嚎啕大哭起來。
所以哥哥沖進來的時候,看見的就是她握著染血的剪刀,以及我手臂上的傷口。
哥哥的眼睛紅了,他或許是想起那個晚上了吧?
他沖過來,一把推開了女人。
女人的頭撞在磚角,軟軟的癱了下去。
她現在的樣子可愛多了。
不會說話,不會提要求,更不會搶走哥哥的愛。
我又重新睡在了哥哥身邊,我抱著他,看著他熟睡的臉,想:
等我長大了,我來做哥哥的女人。
第二天,我看見哥哥將女人的尸體丟進了豬圈。
這是個封閉的小山村,很多女人會無聲無息的跟著野男人離開,去往大城市。
所以女人的消失并沒有掀起太大的波瀾。
再后來啊,哥哥撿了一只瘦瘦的流浪貓。
第二天,我給哥哥看了手臂上的抓痕,然后開始嘔吐,說我過敏了。
哥哥把它丟進了滾沸的開水中。
村里的林璐時常來給我免費送面吃,悄悄打探哥哥的情況。
后來我吃掉了她的眼球。
還有那個張叔,非拉著哥哥說他有個遠方侄女,要給哥哥做媒。
為什麼總有這麼多惡心的人?
所以我又讓哥哥看見他赤裸著出現在了我的房間。
真好,哥哥的眼神逐漸變了,他好像眼里只看得見我了。
哥哥變成了我要的形狀。
但我沒想到爸爸還活著。
哥哥欺騙了我。
18
那麼他是否還騙過我別的事情?
那個穿白色裙子的女人是不是還活著?
哥哥每天出去,就是和她幽會的吧?
他們會做什麼?
我一想到哥哥在她的身上用力的時候,我就惡心的吐酸水。
哥哥是騙子。
但我想原諒他。
畢竟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愛我的人。
19
我對哥哥說,我們一起去死吧。
死掉就好了,沒有欺騙,沒有懷疑,再也不會分離。
那樣就真的能永遠在一起了。
小船在湖心蕩漾。
哥哥將汽油倒在我們身上。
我們的氣味都變得一樣了。
我依偎在他的懷里,想象著我和哥哥都變成灰,糾纏在一起,飄在天上落進水里,不分你我。
但就在打火機落下去的瞬間,哥哥將我推進了水里。
火焰中的哥哥,像一朵燃燒的夏花。
但他的眼睛里,卻只剩下麻木。
以及愛憎糾纏分辨不清的茫然。
哥哥他原來什麼都知道。
20
「那,我就先走了。有什麼需要的,就打電話給我。」
周警官摸了摸鼻子,站起身,欲言又止,最后還是沉默地轉身要走。
我拉住了他的手。
他的手很粗糙,能緊緊的包裹住我的小手。
讓我想起了哥哥。
我抬著臉,泫然欲泣。
「你......可以當我的哥哥嗎」
-完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