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試圖去找其他霸凌目標。

沒被我看到，也就罷了。

若是被我看到、被我遇到了，那刀子必然會揮向他們。

我就是這樣從他們手里救下了周靈。

沒錯，在我之后，周靈成了他們的霸凌新目標。

周靈對我很感激，我也欣然接受她的感激。

但也僅此而已。

我對其他事情早已經沒有了興趣。

我更努力地讀書、學習，發誓要離開這個惡心的地方。

高二那年，奶奶去世了。

我送完了奶奶的最后一程。

高考后，我考上一所還行的大學。

不算什麼名校，但已經足夠讓我離開這里。

進入大學后，我慢慢也就不再那麼風聲鶴唳。

我依然隨時準備奮起維護自己，我依然隨時都可以拿出「發瘋」的狀態。

但或許也正是因此，現在已經很少人會欺凌我，更沒有人會試圖拿捏我。

這世界當真就是這麼一個欺軟怕硬的世界。

我順利地大學畢業，找到一份還說得過去的工作，日子過得很安穩。

三年后，在同學聚會上和周靈相遇。

我們自然而然地戀愛、結婚，但始終沒有要孩子。

我不確定把一個生命帶到這個欺軟怕硬的世界上來，是不是一件好事。

不過，沒有關系，日子還長，不著急做決定。

再后來，我的人生和這個故事有關的部分就不多了。

硬要說的話，就是今年春天，我下班后和同事喝了一杯。

散場后，我想一個人走一走，結果遇到了在路旁燒烤攤上喝酒的兩個故人。

葉峰當年的那兩個跟班。

他們兩個一邊喝酒，一邊談論最近新聞上正熱的霸凌事件。

有個十三歲的男孩被霸凌致死，他被霸凌者敲碎了頭骨，活埋進了野外的廢棄大棚中。

網絡上群情激憤，認為即便殺人犯未滿十四歲，也應該判處死刑。

這兩個跟班正在大聲聊著，他們認為這社會不公平，應該給小朋友成長和改過的機會。

他們說，很多人只是小時候不懂事，長大后都會變成好人的。

——當年葉峰失蹤以后，咱們倆在學校里混不下去，不是也曾經去欺負過在校外流浪的一個傻子嘛。

——我記得咱們還把他好幾根手指掰斷了。

——其實有什麼大不了的呢，誰都有不懂事的時候，怎麼就能這樣倉促就判死刑呢。

——對呀，你看咱倆，不是一樣長大成很好、很善良的大人了嘛。

原來，他們是不會反省，也不會懺悔的, 他們不覺得自己做錯過，也絕不會認為自己是壞人。

我站在不遠處，聽著他們兩個「很好、很善良」的大人的對話。

我以為, 當年我放過了他們, 他們會懂得收斂、懂得改過。

沒想到，他們的結論只有「應該給作惡者改正的機會」「長大了就都會變好的」。

那誰給被傷害、被殺死的受害者機會？

真是可笑。

第二天，他們兩個被發現墜樓身亡。

你可不要說這是我做的。

新聞和警方都說了, 他們是酒后失足墜樓，是意外事件。

到這里，我的人生就講完了。

如果一定要總結、升華出什麼名言警句的話，那就只有三個字。

活下去。

沒有人在乎你, 沒有人看到你，沒有把你當個人。

沒有關系。

活下去。

像個畜生一樣地活下去。

活到未來已至。

活到光明到來。

番外：永生永世

1

我叫葉峰，我做了兩個奇怪的美夢。

一個夢里, 我把周靈娶回家，她給我洗衣、做飯、生孩子，對我千依百順、無所不從。

另一個夢里，我把囚禁在地下室里，她是我專屬的奴隸, 我和她做愛做到昏天黑地、直到死亡。

無論正面負面, 無論陽光黑暗, 得到周靈、占有周靈都是我最高的理想。

但我很快就意識到這都只是夢境罷了。

我要醒過來, 我要回到真實世界里。

雖然真實的世界里, 我被那列運煤火車撞死了。

當時, 我正要穿過鐵軌、穿過麥田, 去攔住回家路上的周靈, 我正要去把我的美夢付諸實踐。

因為我堅強地面對了這「被火車撞死了」的慘烈現實，所以我得到了從來一次的機會。

我活了過來。

我平安地走下鐵軌, 我穿過金黃的麥田，我走到了周靈面前。

卻看到她正在和那個叫謝孟橋的小子聊天。

我聽不到他們說了什麼，我也不想聽到他們聊什麼。

她是接受了他，還是拒絕了他。

那都不重要。

重要的是，他憑什麼和她說話, 他憑什麼和她走在一起。

他算是什麼東西, 他不配。

他活該被罵，他活該被打, 他被打死都不為過。

我就是這樣把他打到不敢反抗，又把他埋進了土里的。

他活該。

我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。

我把他處理完，就準備開始搞定周靈了。

沒想到他卻回來了。

而且, 好像只有我一個人看得到他。

他像是鬼魂一樣，開始出現在我生活的所有角落里。

我被他折磨到要瘋掉了。

只要有一天我在精神恍惚中，被他帶去了那條運煤鐵路上。

我頭暈暈的, 只覺得腳踩著棉花, 如在夢中。

等我清醒過來，我才發現我被他釘在了鐵軌上，我血流如注、疼痛難忍，但又無法動彈。

火車開過來了。

頃刻間, 火車便軋斷了我的脖子。

我墜入了虛無的夢中。

我夢到我娶了周靈……

我又夢到周靈是我的奴隸……

2

我識破了那兩重夢境。

我要醒過來，我要真實的世界。

我得到了重新來過的機會。

我醒過來了。

我卻發現自己的四肢被釘死在鐵軌上面。

火車開過來了。

頃刻間，便軋斷了我的脖子。

我墜入虛無的夢中。

我夢到我娶了周靈……

我又夢到周靈是我的奴隸……

3

那只是兩重夢境……

我要真實……

我重新來過……

我夢到……

我又夢到……

4

好痛。

好痛啊。

為什麼停不下來。

為什麼會一次又一次的痛。

但我要真實。

我不要虛假。

5

我夢到我娶了周靈……

我夢到……

我醒過來了……

原來我是被釘死在鐵軌上……

火車又要開過來了……

我又要死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