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為我知道,只要停下來,等著我的就是世界上最可怖的死法。
身后的江鎮海反應過來了。
我聽到洞口處傳來「咚」的一聲,是他跳了下來。
江鎮海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,沉重的腳步聲追在我的身后。
我們倆就這樣一前一后地在密道里奔跑起來。
他是捕獵。
而我是逃生。
黑暗里每一個感官觸覺都被放大,我甚至能聽到江鎮海幾次靠近我時粗重的喘息聲。
「別跑了陳佳!」
他大聲道:「垂死掙扎有什麼意義,成為我的一部分,跟我一起永生下去吧!」
極度的恐懼化成了怒火,我憤怒道:「你跟你爹一起永生下去吧!」
「呵呵。」
他輕笑了一聲后加快了腳步。
那一刻,求生的意志超越了所有,我甚至感覺我的腿都不是大腦在支配了,挪動得飛快向前奔去。
身后的黑暗里,長著人臉的蜥蜴飛快地在地上匍匐追擊,而我的大腦來不及害怕和思考——
洞口處微弱的光芒越來越大,這里的出口似乎是一個被草草掩埋過的土坑,經年累月的浮土已經被風雨沖刷開,我捂著臉猛地沖了出去。
劉源沒有騙我,這里真的通往村口的路,只不過現在所有的燈幾乎都黑著,沒有人敢出來。
我腳下突然傳來一陣鉆心的疼痛,速度一慢。
江鎮海越來越近,還沒跑兩步我就感覺到他尖利的爪子直接刺進了我的后腰,后腰火辣辣地一疼,似乎連皮帶肉地被他抓下來了一塊。
疼痛激發了我的腎上腺素,我加快了腳步,不顧身后不斷涌出的熱流,埋頭向前邊跑邊聲嘶力竭地喊:
「救命!!!救命!!!」
也許是被獵物逃脫的憤怒刺激了,江鎮海的速度再一次加快,他猛地從后面撲了上來,壓在我身上。
「咚!」
我狠狠撞在了地上,眼前一黑。
黑暗里我能聞到江鎮海身上那股帶著血氣的腥臭,他冰冷的鱗片貼在我身上,凍得我一哆嗦。
冰涼黏膩的信子舔在我的側臉上,留下一道道惡臭的涎水。
「你看,」他的聲音裹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纏綿,「有什麼用呢?不要掙扎了。」
「和我結合在一起,我們一起永永遠遠地活下去。」
說著他就張開嘴,想要如法炮制地吞下我。
我看著他張開的大嘴和里面露出的一排獠牙,心里一片冰冷的絕望。
就在這時遠處似乎傳來了什麼聲音,我和江鎮海都愣了一下。
我仔細分辨著那聲音,響得高低錯落……
那好像是警車的鳴笛聲。
江鎮海停住了動作。
不到十秒鐘,鳴笛的聲音就越來越大越來越大,不一會兒村口出現了紅藍閃爍交錯的光芒,兩輛警車在拐上村里大路后,猛地停了下來。
我瞬間明白過來,應該是我失蹤后二叔立刻報了警。
因為二嬸和張艷華的失蹤,警察對我們村的失蹤案很重視,所以來得這麼快。
強烈的遠光燈打在我和江鎮海身上,我倆都被閃得睜不開眼。
很快幾個警察穿著警服下了車,掏出槍對準了江鎮海驚呼道:
「我操,這是什麼東西?!」
我想大聲呼救,卻被掐住脖子說不出話來。
我聽到江鎮海低聲咒罵著,他的爪子用力抓住了我的喉嚨,想要在警察開槍之前把我吞下去。
可惜他的動作慢了一步,就在信子挨上我的頭時,劇烈的槍聲響起。
江鎮海身上的鱗片被擊打出了幾道白痕,甚至有一片子彈擦過了我的臉帶出一道血痕。
很快他的鱗片就抵擋不住越來越密集的槍聲,我看到他身上被打出了一個個的洞,那洞里流出的卻不是血,而是黃色的像是膿液一樣的腥臭液體。
江鎮海看了看自己的身上,愣了一下,隨即咬了咬牙,猛地向身后的黑暗沖了過去。
「快追!」
我身前的警察拔腿就追了上去,槍聲越來越遠,最后消失在玉米地里。
我愣了一會兒,艱難地翻了個身躺在地上看著夜空。
后腰處涌出的鮮血暖暖的,浸透了我的衣服,可我卻完全感覺不到疼。
就好像受傷了的不是我自己的身體一樣。
……
今天的天很悶熱,四周全是烏云,一顆星星都看不見。
但劫后余生的我卻覺得,這是我此生看過的最美麗的天空。
差一點,我這輩子就再也看不見天空了。
過了不知道多久,兩個警察又一次回來了。
「怎麼樣?」
我聽到其中一個警察問我,他俯下身子把我扶了起來。
我的聲音顫抖得幾乎說不出話來。
「江鎮海,就是你們剛才去追的怪物怎麼樣了?」
其中一個警察拍了拍胸口,驚魂未定道:「那是什麼東西?剛被我們擊斃了。
「一會兒報上去看看。」
我看著黑暗的玉米地,深深地松了口氣。
……
做完筆錄后,我被大姑攙扶著走出了警察局。
江鎮海的案子因為涉及了敏感問題,最后也沒張揚出去,對外只說是變態殺人犯分尸了。
警察跟我說讓我不要出去宣揚,我答應了。
我的手腕已經被吊起來了,醫生說傷筋動骨一百天,我的手可能也恢復不到以前那麼靈活了。
腳倒是好一些,只是崴了一下,但是后面跑得太急了,稍微有點嚴重。
最近是只能拄著拐走路了。
王哥開玩笑說我這是賣拐。
陳曉燕運氣倒是好,江鎮海當時顧不上她,當天晚上她醒了之后就自己跑回家了。
聽說她家后來又上我二叔家里去給送過禮道過歉,但我二叔把人給趕出去了。
……
我在老板再一次找我要新聞的時候,罵了他一頓便辭了工作。
經歷了這一次,我才明白生命才是最可貴的。
也許我該從忙碌和疲憊里停下來,好好感受一下活著的感覺。
今天的天空倒是晴了,一絲烏云也沒有。
熾熱的陽光照下來,整個人渾身都暖暖的。
太好了。
在村里住的這幾天就像一場噩夢一樣。
現在噩夢終于醒了。
只是不知道為什麼,我心里總還是哪里壓抑著一絲說不出來的沉重。
制作人蜥的邪術……只有劉源的爺爺會嗎?
我看向遠處密集的人流。
十字路口的綠燈亮了,擁擠的人群密密麻麻地走過斑馬線。
這個世界上……會不會還有別的人蜥呢?我想。
來源:知乎 作者:海的鵝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