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我一直是獨自一人,在這世界孤獨地前行。
我看見了很多的臉,他們友善的、潔白的笑著,然后轉過身,變成了惡鬼的面具。我以為這就是故事的結局。
但有一個人,他踏過風雪,踏過高山,最后來到了我的身邊,成為我唯一的浮木。
他是擱淺在窗欞的雪花,是湖面灑下的月光。
他的眼睛里只有我,我想起很久很久之前,他站在血污中,于絕望里開出了一朵血之花。
只屬于我的花。他知曉我所有的卑劣和偏執,卻依舊愛我。
「李原」,我說,「愛我吧。」
愛我吧,就像我愛你一樣。
妹妹
她有一個哥哥,叫李原,而她,叫李花,哥哥的名字是父母請教老村長取的,而她的名字,是隨隨便便定的。
父母其實并不盼望她的到來,只是因為聊天的時候,遠處的阿婆說,生兩個兒子好啊,可以互相扶持。
于是她出生了,她是個女孩。
他們盤算著,大些了,就嫁出去吧,這家里,只供得起一個人讀書,所以她注定沒有機會。
她那愚蠢善良的哥哥,卻把一切都看得那麼美好。
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他,隔壁的那個怪人,他瞎了一只眼,還是個瘸子,臉上還有一道很長的傷疤。
所有人都對他敬而遠之,但李花卻覺得好奇,她偷偷溜進豬圈,看見豬圈里的那個女人,這是一幅多荒誕的場景啊。
但她竟然感覺不到害怕。
「小朋友,」他的嗓音很沙啞,像含著沙礫,「有些東西,不能亂碰,也不能亂看。」
李花轉頭,就看見了他,她驚訝于自己還能露出一個笑容,「你好,我叫李花。
」
那男人似乎有些驚訝:「你不怕嗎?」
她搖了搖頭。
李花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樣的不同,但她知道,她和自己的哥哥,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,他的哥哥,殺死一只雞都會哭泣。
而她,看著那些生命苦苦掙扎,卻感受不到任何東西,她像是天生缺了一塊心。
「倒是有點意思。」
這是她和這個男人的第一次對話。
后來,她有空就往那邊跑,男人皺著眉把她轟出去,但她還是會黏上去,她不知道為什麼,但本能地,她覺得這個男人能理解她。
那張報紙飄落在地上,這是八年前的報紙了。
她撿起來看,尋人啟事上刊登著一個人,很熟悉的眉眼,但沒有人,會把他和眼前這個人聯系到一起。
那是個眉眼含情的公子哥,身上矜貴的、嬌生慣養的氣質,即使透過報紙,也無法擋住。
「你怎麼會變成這樣,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呢?」
李花喃喃自語。
她看見他在漆黑的夜里發狂,看見他狠狠地撞在墻上,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。手臂上的針管是那樣刺眼。
「小朋友,別來找我了,好好讀書,走出去吧。」
血從他的額頭上留下來,他很無奈地露出一個笑容來,明明臉上是那樣可怖的刀疤,他卻顯得那樣溫柔。
李花沒告訴他,她沒辦法讀書。
「我,能不能喜歡你。」她揪著衣角,問出這句話。
男人很驚訝地挑眉,而后很疲憊地笑起來:「如果是以前的我,一定會喜歡你這種類型的,太干凈了。」
李花想,她從來不干凈,她生來就是壞人,只因為,她從來沒有心,哪怕對待生養她的父母,和愛護她的哥哥。
她沒再去找他,即使碰見了,他們也只會點點頭,互打招呼。
直到那天,她聽見了父母的話,他們說,談好了吧,早點嫁出去吧,早嫁晚嫁都是一樣的,搞些錢送阿原去外面上學。
這天晚上,李花又敲開了隔壁的門,她哭著說,我能不能喜歡你。
男人說:「別開玩笑了,好好回去讀書吧。」
她哭了,她說:「他們要把我嫁出去,我讀不了書,我從來就讀不了書,從一開始,就讀不了。」
男人沉默了很久,他問她,你不會后悔嗎?
李花搖搖頭。
很痛,這是她唯一的感覺,但她真的很開心。
她看見過他看向那個女人的眼神,是極致的恨,同樣也是極致的愛。
所以,她從來沒有勝算,可是她不甘心,這是她從小到大,唯一想要的東西,只有他。
她想,如果不愛我,那就和我一起長眠于土地。
她編織出謊言,蠱惑了單純的哥哥,她很了解他,就像她知道他一定會為她報仇。只是最后,男人來見了她一面。
他蹲在她的床前,露出一個很悲傷的笑:「小朋友,我還是小看你了,不過,這樣也好,我早該死了。」
他說,這樣也好。
我的愛人,請和我一起長眠于地下,我的愛人,下輩子,求你和我早些相遇,我想遇到最初的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