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他被江敏大笑著,一同拖入地獄。
照片上那四濺的血跡,有如一朵妖艷的花。
那是她留給世人最后的葬禮。
可是,這樣不對……我想。
韓濤,他為什麼要承認自己沒做過的罪行呢?
有兩種不同的聲音在我心中撕扯。
一種說,韓濤再怎麼無情,也罪不至死。
而另一種說,放著他死,不過也要讓他死個明白。
馬上就是宣判的時刻。
我朝法院奔去。
18
那一刻,關于韓濤的種種在我心中閃過。
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?一開始是貪財小人,而后是老謀深算的歹徒,再后來,變成被逼認罪的兇手。
似乎,他明明什麼都沒做,卻背上了莫須有的罪行。在警察沒日沒夜的審訊中,心力交瘁,最后只奢求一個解脫。
我一路狂奔,想要挽回這一切。
穿過擁擠的人流,穿過嘈雜的媒體,當我闖入法院幕后的那扇門時,一切又重歸寂靜。
韓濤,就站在走廊的另一端,被法警夾在中間。
他剃了光頭,穿著囚服,手銬腳鐐撞得叮當響。
仿佛有預感一般,他回過頭來看我。
那憔悴的眉眼又泛起笑容。
我喊:「不,韓濤,你不該承擔自己沒做過的罪行。」
他卻對我搖頭。然后,嘴唇的動作匯聚成一句話:
「所有希望破案的人只能眼睜睜看著真相掩埋。
一位死者即將失去沉冤昭雪的機會。
所以,警官,我在此請求您,給他們一個希望。」
……
那一刻,我知道了匿名寄信的人是誰。
委托我調查這起案子的人是誰。
韓濤,他早就知道一切。
我本以為這是江敏報復自己丈夫的故事。
但現在我才明白,這是兩個人的合謀。
案件的碎片如走馬燈一般閃過。
這對夫婦只是可憐的底層人,想為孩子謀一條生路。
他們不辭勞苦,甘愿做任何事情,可依舊被王宗奪走了一切。辭退,斷絕收入,甚至「反向賠償」。
那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于是,一個計劃開始了。
江敏虛構跟蹤者,以自殺偽裝他殺,以這種手段討回她認為的公道。
韓濤則為自己偽造了不在場證明。
他并非去殺人,而是在那時去王宗的辦公室,把準備好的偽造信塞在他辦公桌里。這才是他偽造證明的理由。
然而,這個計劃出現了一個紕漏。
王宗,是一個精明的人,他沒有坐以待斃。
當發現自己扯上關系之后,他又對案件做了一次偽造。
將這表面上的謀殺,以精神失常為理由,又推導回「自殺」的可能。他成功了。
如果坐視不理,這對夫妻的計劃就將失敗。
這就是韓濤委托我的理由。
因為以嫌疑人的名義太過荒唐,所以他虛構了一個身份。
裝作一個看不慣的匿名者,委托我介入此案。
韓濤,才是最開始布局的那個人,將我的調查方向一步步導向王宗。
殷切,是在演戲。而被我拆穿后的合謀,仍然是在演戲。
甚至,韓濤不惜將自己變成兇手,也要將計劃貫徹到底。
三重戲碼。
他們為此付出了一切。
在此前,我有著一種信念,我說一定要找出真相。
面對韓濤編織出的故事,我曾發問:「那是令人滿意的結局嗎?」
但如果——真相這種東西,比故事還要殘忍呢?
韓濤正在對我微笑。
此時此刻,我才發覺他擋在微笑后的悲傷。
這真是一種殘忍的笑啊。
我要說出真相嗎?
- 完 -
□ Yang