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就只有……
鬼了啊!
突然間,我的后腦勺被輕輕敲了一下!
這嚇得我一個七尺男兒幾乎從地板上跳起來,但跳不起來的最主要原因可能是因為腿軟。
我害怕得直接把自己往一邊甩過去,甚至驚慌之下還發出了難聽的尖叫以及求饒聲:
「啊,啊啊!不要殺我啊!!」
然后我才發現,王偉的反應和我幾乎是一模一樣的,他也屁滾尿流地呼天喊地著:
「救命!救命哇!啊啊啊……」
我們都連滾帶爬地一邊往角落爬過去,一邊都要哭出聲來了。
但我很快就聽見,身后居然響起了銀鈴般的笑聲!
這讓我瞬間恢復了理智,因為這聲音,很熟悉。
我鼓起勇氣扭過頭來,居然看到——
林伊蘭正站在燭火前!
只見她手里正拿著一只蘋果,笑嘻嘻地看著半躺在地上,一身狼藉我們。
火光搖曳,讓她的身影略有一些恍惚。
我都傻眼了——
這家伙,是故意嚇唬我們的嗎?
我們按她的指示頂著深夜來到這地方,她居然在后頭尾隨而至,就為了嚇我們這麼一遭?
那一剎那我的怒火立刻就飚了起來,指著她就是一頓責罵:
「師姐你!你也太過分了吧?我們真碰著不正常的事了,你怎麼還在耍我們?」
王偉這才轉過身來看到林伊蘭,頓時他也開始生氣了:
「我靠,嚇得我差點尿褲子了!你這人怎麼這麼過分啊?」
然而,林伊蘭并沒有解釋什麼,她甚至沒有搭理我們。
她只是優雅地把蘋果放在嘴邊咬了一口,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。
火光下,她滿臉笑容的表情,似乎很是滿足。
那一刻我還誤以為,她的滿足來自于成功捉弄了我們這兩個大男人。
只是,恢復了理智的我,卻怎麼也想不透這其中的邏輯:
她只是一個女孩子,怎麼可能會為了嚇我們,而步行一兩個小時來到這麼一座荒山?
她不怕嗎?
即使不怕鬼不怕黑,那她不怕捉弄了我們之后被我們報復嗎?
畢竟這是荒山野嶺啊!
太詭異了。
這種詭異甚至直接把我的怒火都壓了下去。
我停頓片刻,才故作鎮定地開口問道:
「師姐?你說句話啊!有啥事咋不能好好說,非要把我們騙到這里來?」
林伊蘭依舊沒有理會我,她只是全神貫注地吃著蘋果,很快,一整個蘋果都被她啃完了。
我的內心,越來越不安。
王偉也慫了下來,只是弱弱地問道:
「伊蘭師姐?你……你能聽到我們說話嗎?」
林伊蘭吃完一個蘋果,把蘋果核放在桌子上,又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另一個蘋果。
在整個過程中,她始終是滿臉笑容,只不過現在她終于能抽出空,對這兩個還坐在地上的男生說句話了:
「謝謝你們呀,我終于,能吃上這個了。」
說完這話,她又開始啃起了蘋果,連形象都不要了,仿佛就像——
一個過度饑餓的人。
我跟王偉都愣住了。
空氣,再次變得無比寒冷。
火光繼續搖曳,林伊蘭的身影、動作、表情,都被這火光映照得特別……
不像人。
我忽然想起,今晚去食街找陳明杰的時候,我恍惚中似乎在人群里看到了林伊蘭的身影……
我還以為是眼花。
可這個時候,我并不覺得那是眼花,我的內心突然涌出了好多好多的問題:
為什麼林伊蘭會那麼熱心幫我們?
為什麼她能查到我們都查不到的,關于學校后山那只餓死鬼如此詳細的傳說?
為什麼她知道這只餓死鬼生前最愛吃的食物是蘋果?
為什麼她一個女生竟敢單獨上山出現在這里?
除非……
我開始渾身顫抖,我知道為什麼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,會覺得她有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氣質了。
因為她真的不屬于這個時代!
王偉也似乎弄懂了什麼,他顫抖著聲音問道:
「師姐,你……你是,是那個,死在這里的女人?」
林伊蘭不說話,只是一個勁地在吃蘋果,吃得很是投入,津津有味。
「對不起!對不起!我對你做了那樣的事,真的對不起!」
在弄清楚一切之后,我立刻像跪拜神仙那樣對著林伊蘭磕頭求饒,甚至還說出了自己的苦衷:
「可是,可是我也是為了救我媽啊!你就放過我吧!我跟他們不一樣!求求你了!求求你了!」
王偉都驚呆了:
「什麼……?你在說什麼?你這意思是我就該死了?」
沒辦法,這種情況下,我只能自保為重。
林伊蘭輕輕地把剛啃完的蘋果核放在桌上,笑著問了我一句:
「你許過的愿是什麼,難道我會不知道嗎?」
我心里一震。
王偉似乎也呆住了。
我許過的愿……
王偉疑惑地問道:
「你許的愿,不是讓你媽痊愈嗎?」
林伊蘭笑著說道:
「相反呢,他許的愿,是讓他媽去死。」
「什麼?」
王偉大吃一驚,然后盯著我。
我咬著牙,一言不發。
沒錯。
其實我媽根本沒有得癌癥,但我一直在跟同學說她生病的事,就是為了她死掉的那天,我能夠順利圓上這個謊。
我是單親家庭的孩子。
更不幸的是,我媽是比后媽更可怕的女人,我從小到大是被她打過來的。
她們從未給過我一分錢,我的學費生活費都是親戚們可憐我的,至今我還欠著大學一大筆助學貸款。
而到了這即將畢業的時節,我原本打算去陌生的城市找工作,開始新生活,遠離我那惡魔一樣的親媽。
可是,她卻不愿意放過我。
她不愿意把我的戶口本給我,讓我無法離開她的掌控。
她要我回老家去,賺錢給她,侍候她,否則她會用盡一切方法去把我的工作毀掉,把我的生活毀掉!
在我大三的時候她就已經表達過這樣的意思了,所以就算沒有碰到許愿這回事,我也會計劃殺死她。
只要不讓任何人知道是我殺了她就行了。
那樣我就會過上普通人的生活,會有一個好的未來……
這幫好友問起來的話,我也不用解釋太多,我只要說她是癌癥病逝就行了。
可是,可是偏偏出現了【食骨許愿】這件事,我內心許的愿,當然是希望她死掉。
但表面上,我卻只能假惺惺地表示我許的愿是讓我媽的癌癥痊愈……
因為這才合理。
而其實,我媽幾天前就死了。
連處理她的身后事我都不愿意回去,這也是我這幾天不斷掛掉一些電話的原因。
我忍不住抬起頭,惡狠狠盯了一眼林伊蘭。
林伊蘭呵呵一笑,笑得極其輕蔑。
然后,她溫柔地問了我們一句:
「你們這些人渣,你們不餓嗎?」
這句話,像一把利劍直接刺向了我的心坎。
不餓嗎?
雖然沒有說出口,但是我的答案是——
餓啊。
很餓啊。
很餓很餓。
說不出理由,此刻,我暈乎乎的大腦里只有一個字:
餓。
我緩緩地回過頭來盯著王偉,這時候的他,看起來真的……
「你好像,很好吃呢。」
王偉也扭過頭來看著我,他看我的表情也像在盯著一道美味佳肴。
他說:「你也是啊,你看起來,也很好吃。」
我倆原本就靠得很近。
他立刻就可以撲過來,我當然也可以撲過去。
我沒有任何其它的想法,我就只是想要吃了他。
哪怕王偉把我肩膀咬爛了,我也不覺得疼。
因為他手臂上的肌肉真的很好吃。
他的血液也很甜美。
更別說那根充滿韌性與嚼勁的手筋了……
血肉橫飛。
可是我們不在乎。
我們只想吃。
吃。
不斷地吃。
哪怕我的眼角瞥到,燭光下的林伊蘭已經漸漸褪去美麗的皮囊,只剩下一身完全干癟的軀殼,一副餓到了極致的恐怖軀殼。
我也毫無感覺。
沒有什麼事比吃更讓人開心了。
林伊蘭繼續抓起桌子上那漂亮的蘋果,開心地吃了起來。
而王偉也開心地吃著。
我當然也很開心,因為我也在吃。
越來越弱的燭火中,大家都很開心。
后記
第二天一大早,吳小鵬被發現死在學校招待所窗戶下的草地上,綁著他的繩子并未被解開。
他身上有明顯的摔傷,應該是從窗戶上跳下來的。
但這不是致命傷。
因為他的死因,是啃食了太多青草撐死的!
而李江和王偉則失蹤了,再也沒有人見到過他們。
至于林伊蘭呢?
學校根本沒有這個人。
餓死鬼本不會來到人間,是人間創造了它。
餓死鬼也不會隨意詛咒他人,是他人做的惡,先冒犯了它。
方舟 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