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凌晨,萬婷婷冒著大雨,從林澤的住處逃往宿舍。
她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是:「付瑤,你也會這樣的……」
萬婷婷其實是想告訴我:林澤下一個殺的人就是我!
他要給王思思報仇,一個個解決掉傷害過王思思的人!
我渾身發抖,幾乎是立刻爬起來,想要逃離這個偏僻的公寓樓。
然而男人沒有給我這個機會。
他伸出手,死死拽住了我的頭皮。
此時此刻,林澤臉上的笑容終于不見了。
黑暗中,男人陰森病態的目光直勾勾盯著我,猙獰的臉上布滿瘋狂。
「你果然和那個賤人一樣,不見棺材不落淚啊。」
寂靜無人的爛尾樓附近,只有他惡魔般的面孔。
「你知道嗎,萬婷婷死之前,被我嚇得一直在尖叫。」
林澤笑起來,將我包里藏著的電擊棒輕易奪走,臉上是屬于瘋子的血腥和癲狂:「我像那個晚上她對思思做的那樣,一點一點扒開她的衣服,把手機鏡頭對準她的臉,可她卻哭著求我不要這樣……」
林澤情緒忽然激動起來,猝不及防扇了我兩巴掌。
我耳朵一陣轟鳴,火辣辣的感覺瞬間在臉上蔓延。
林澤大吼道:「這個婊子,被拍的時候知道求我了,拍思思的時候笑得挺開心啊!你知道嗎,我把兩年里她的視頻都放給她看了,我說,你要是今天晚上不從樓上跳下去,我就發給你家所有人看!」
「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,看起來真狼狽呀,哈哈哈哈哈哈!」
怪不得,兩年里,林澤在我面前總是極盡惡毒地罵著萬婷婷。
怪不得,那天凌晨,萬婷婷明明從林澤的公寓逃出來了,卻依舊選擇在第二日清晨跳樓。
「王舒雅也是個賤人,只嚇一嚇你就說算了,不配當思思姐姐!我要你們都去死,去死……」
我的脖頸被林澤的手死死掐住。
氧氣一點一點擠出身體,我漸漸失去意識,視線已經開始模糊。
思思,我就要這樣向你贖罪了嗎?
然而就在此刻。
汽車的轟鳴聲忽然響起。
「夠了!」
一陣隱約的電流聲猛地響起。
林澤的動作僵住。
下一秒,他緩緩回頭,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。
終于趕來的王舒雅站在我們身后,呼吸急促,早已淚流滿面。
最后的記憶里,我看見王舒雅擦干了眼淚。
她疲憊平靜地對我說:「付瑤,一切都結束了。」
25
那天以后,王舒雅和林澤忽然從我的生活里消失了。
干凈得仿佛他們從來沒有出現過。
我一個人住在從前的寢室里,萬婷婷的案子也草草結了案。
聽院里其他人說,萬婷婷家新生了一個男孩,家里的產業終于有人繼承,正是開心的時候,所以對萬婷婷的死并不在意。
我站在那些人外圍,看著窗外飛過的幾只麻雀,心情復雜難言。
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能被時光掩埋。
兩年后,我正式畢業。
不知為何,我選擇前往了遙遠的 A 市——在剛認識的某個深夜,我和王舒雅約定好要一起去的城市。
周五晚上,公司終于加班結束。
我疲憊地走進地鐵站。
剛在擁擠人群里找到座位坐下,手機便震動了一下。
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。
「垃圾廣告,什麼時候能停止推銷……」
我的聲音忽然在此刻僵住。
消息框里,是一條新聞。
「一男子因拍攝不法視頻牟利、且多次教唆未成年人自殺,已被正式逮捕立案」
配圖里,兩年未見的林澤雙手被銬,渾身凌亂地站在法庭上,神情木然。
這瞬間,舊事宛如紛亂的雪花向我襲來。
我猝不及防,腦中思緒混雜,短時間內竟不知該作何反應。
這是怎麼回事?
林澤怎麼會被抓起來?
我看著那張新聞圖,許久,終于抬起頭來。
下一秒,我忽然愣在座位上。
透明的車窗外,一身白裙的女人站在地鐵過道里,正側頭看著我,臉上是熟悉又陌生的笑容。
——王舒雅!
我心臟狂跳,猛然站起身。
地鐵卻在這瞬間呼嘯而過。
女人的臉很快被甩在窗外,再看不見。
與此同時,我的手機忽然震動。
那個陌生的號碼「叮」地一聲,發來了最后的短信。
和那些深埋在時間里的真相。
「瑤瑤,希望看到這封短信的時候,你過得很好。」
「你知道嗎?回國參加葬禮那年,我無意間在祠堂外看了萬婷婷。」
「她躲在角落,神神叨叨地說,是林澤一時興起,開玩笑讓她去拍的照片,讓思思冤有頭債有主,別來找她。」
「何其諷刺,有時候,加害人為了不被法律和道德譴責,偽裝成深情的樣子,將所有人都騙了過去,包括他自己。」
「而我,只能成為那第三個人,守護好真相,也守護好那個讓思思唯一感受到溫暖的人。」
「她從未在遺書里寫過逃兵。」
「她只寫了一句話:希望所有罪人,都能得到應有的懲罰。」
站門緩緩打開。
無數人下車,又有無數人涌了上來。
我怔愣地走出地鐵口,停住腳步。
頭頂陽光明亮,海風溫暖潮濕。
我卻在眾人詫異的眼光中,忽然蹲下了身,驀地淚流滿面。
- 完 -
□ 小七